背包客
人生幾經風雨,置身歲月這條長河,恍惚間我已淌入花甲之年,這也是我在內地工作的第30年。于我而言,鄉(xiāng)愁不是一枚郵票也不是一張船票,而是一個個樣式各異的背包,里面裝著的是我的工作和生活。回首望去,在這三十余載里,我亦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往返于大陸和香港的背包客。
我出生在香港這片熱土,10多歲時第一次跟隨父母回到大陸東莞。那時的我,背著簡單的行李,帶著一大袋舊衣服、幾瓶食油、兩條良友香煙,這里含著我對故鄉(xiāng)至高的禮遇。
之后的歲月里,我不定時的回鄉(xiāng)看親戚,包里的東西從日常生活用品轉變到黑白電視、彩色電視機到電冰箱。在東莞老家,大街小巷的鄰居圍著小小的電視機,擠得水泄不通,看當年最熱門的綜藝節(jié)目《歡樂今宵》,這一段流金歲月,是我記憶里最常想起的畫面。
因工作需要,這幾十年來,我長期留駐大陸,頻繁往返兩地已變成生活一部分。2020年初,我按著以往的習慣回港過春節(jié)。但這是一個并不平靜的春節(jié),疫情的大面積爆發(fā),讓我們人人自危。春節(jié)假后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工作崗位,隨后的兩地封關,打斷我回家的路,這成為了一個難得的人生考驗。這一年多,我曾回港兩次,因為健康原因,需每半年定期復診、體檢及取藥,兩次都需要兩地隔離14天。
今年夏天,我又一次從香港返回內地,跟前兩次一樣,我背著的是一摞厚厚的藥盒,還有一疊的核酸檢測報告、健康申報表。
這次經港珠澳大橋回大陸,在過關時認識了一位香港同胞,這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,姓宋,我就喊他宋哥吧。和我一樣,他也是一個人從香港回到大陸,又一同被安置在珠海的酒店中進行隔離,我們兩個人成為了一墻之隔的鄰居,也加上了微信。隔離的日子平靜地重復著,我和宋哥也慢慢熟悉,通過微信聊天我知道了宋哥的子女在美國發(fā)展很好,所以一家人很多年前在美國定居了。一方水土養(yǎng)一方人,宋哥雖身在美國但還是想念著香港的港式奶茶,想念廣州的順德菜,就一個人回到了香港,后來又因為疫情的暴發(fā),考慮到大陸的防疫措施更加完善,所以就選擇孤身回到了大陸。
或許是身有病痛時愈發(fā)想家的緣故,這位老人在隔離中感到很煎熬。了解到老人的情況后,我立即想起國家有一項政策,針對上了年紀的長者或者有長期病患的人,若符合獨立居住的要求,可申請居家隔離。居家隔離是一項充滿人性關懷的政策,是無數人為這些需要幫助的人讓出的“綠色通道”。一旦有人提出居家隔離,就會有工作人員去做實際調查并指派專人專車接送相關人員,居家隔離期間,周邊將被暫時性封鎖。我立即將這項政策電話告知了老人,并協(xié)助他完成了申請。
不久后,宋哥收到通知,說他因符合條件,可以回家進行單獨隔離。我記得那天,陰了很久的天突然放晴了,窗外陽光和煦,微風不燥,我看見一行穿著防護服全副武裝的醫(yī)護人員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行動遲緩的宋哥走向救護車,臨到車門前,宋哥轉身向著酒店的醫(yī)護人員深深鞠了一躬,末了又向著我的方向揮了揮手,好像是在對我道別,的確啊,人情味似乎在疫情中顯得更加可貴。
而同樣符合條件的我,卻沒有選擇“綠色通道”。由于我居住在公司辦公樓同一個小區(qū)內,這條“綠色通道”是要一群包括公司同事在內的普通人為我讓出的。我想,不只是我,每個人的生活都需要一條暢通無阻的“綠色通道”,但還要考慮是否合乎時宜,現在,顯然還不是,因此我還是選擇留在珠海度過了隔離期。好在14天后,隔離順利結束,我背著一張空白的《居家隔離申請表》和一摞厚厚的藥盒,回到了廣州、回到了同事們的身邊。
2020年的疫情帶給我太多感觸,在疫情的影響下,仍然有一波又一波的人為了國泰民安的愿望前赴后繼,在面臨問題與困難之際,也總有那么多人自愿為我們讓出一條“綠色通道”。守望相助,一直是我們中國人最誠摯的內心,歷經五千年歷史而未染風霜。這一年,在疫情的影響下,香港也并不平靜,動蕩的發(fā)生為香港刻上了傷痕,身為香港人,一切的發(fā)生,我看在眼里,經歷其中。所幸,黨中央高度重視問題,把守望相助的精神貫徹到宏觀層面,積極和香港進行溝通處理,最終出臺《國安法》,香港漸漸回歸平靜。
我的一生起起落落,無論是身體還是工作,而在沉浮間,好的心態(tài)顯得尤為重要。任歲月輕狂,世界與我不過互相而已。我是行走于香港和大陸的背包客,始終懷揣信心與熱愛,將生活與理想背在肩上;時間亦是不知疲倦的背包客,在寒來暑往的催促下,將磨難與傷痕帶去時光深處。關關難過關關過,在中國人守望相助的歲月里,時間這個背包客,背著疫情,逐漸離我們遠去。未來,我無比堅信,我們將迎來更好的時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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